流星

她們坐在曠野，促膝長談，把酒言歡，互相講述了不少過往，待到無話可說時便躺倒在地上，靜靜望著夜空中的月亮。

“我也要去修道。”天晴說，“你之前的師門如何？”

“我已經離開循天許久了……”徐行醉了，說話都是含含糊糊，“從前的循天陳陳相因，或許易子持之後……會好一些。”

天晴醉了之後的情緒異常雀躍，她一下跳起來，志氣高昂:“既然你修文道，我就去修武道，咱倆文武雙全，天下無敵！”

“好……”

她應著，終於支撐不住，頭一歪睡過去了，意識模糊時，還能聽到天晴在耳邊嚷嚷。

“徐行，你別睡啊，你說我是修劍道呢，還是去做個法修？”

“丹修好像也不錯，正好我大學就是化學專業。”

“哎，徐行，你手邊有一張符紙著火了！”

“哇哇哇，天上有流星，快起來許願！”

“信女願一生葷素搭配，只求考研上岸……”

好吵。徐行捂上耳朵。

這一覺，再醒來已是晌午。徐行遮著眼看了眼太陽，目光落到身旁歪七扭八睡著的天晴。

地上還有一片黑乎乎的東西，她揉著眼湊過去，發現是些冷掉的灰燼，好像這裏昨夜燃過什麽東西。

“怪了，這是如意燒的？”

有點像紙……

徐行抓了抓頭發，忽然想起些什麽，腦子頓時清醒了不少。

符紙！

是她給過關越的傳訊符！

這種符紙從中間一分為二，用於修士之間簡單傳訊，一次使用過後便會自焚。

看來是關越昨夜傳訊，但由於自己酩酊大醉，未能收到音信。

他不是向來舍不得用這符紙麽？怎麽今日倒肯用了？

天晴聽到她動靜，悠悠醒過來，見徐行對著地上一堆灰燼百思不得其解，道:“你那符紙自己燒起來的，不是我幹的。”

“你聽見其中有聲音嗎？”徐行問。

“沒有吧……不對，好像有？哎呀我記不得，當時只顧看流星許願了。”

她心中猛地一跳。

與天晴的觀念不同，在靈洲，向來有“星墜人亡”的傳言。徐行將這擔憂與天晴說了，她不以為意地安慰:“所謂流星，不過是墜落的隕石而已，都是迷信，不要想太多了。”

徐行無奈地看她:“你在修真界，與我說不要迷信？”

天晴拍拍自己的腦袋:“也是！你有什麽方法，快些確認一下你朋友怎麽樣了吧。”

“修士尋人的確容易，只需知道此人的生辰八字與名姓。”徐行嘆一口氣，“但我忘了關越的生辰八字。”

“那怎麽辦？”天晴有些焦急。

徐行思索片刻，“你我大概要分道揚鑣了。我會即刻啟程入長安。你不是想修道麽，去吧，一路小心。”

“好。”天晴也不拖泥帶水，“徐行，再會。”

“再會。”

這麽些時日過去，徐行猜想關序也該入京授官了，她可以直接去找關序，向他詢問關越的消息。

好吧，其實她也不記得關序的生辰八字，不過好在當朝進士出身第一還挺出名，徐行落地長安後隨便問了幾人，一個小販就指給她關序住宅所在。

“多謝！”徐行從他攤上買了串糖葫蘆，想了想，又多買了兩串，打算當作見面禮。

北邊的失地還未完全收覆，想來此時關越不會出什麽事，說不定只是想叫她去喝慶功酒。

一切都還來得及，徐行想，只要問過生辰八字，她就可以直接去找關越，勸他一步步交還兵權，退隱官場。實在不行，她還是個修士，拼盡全力總能保下關越一命。

這樣一想，徐行心情開朗許多，她甚至起了玩笑的心思，繞過關序的門房通報，從後院翻墻而入，落地時將手中糖葫蘆護得好好的，一顆都沒掉。

她躡手躡腳行至中庭，臥房靜悄悄的，書房卻有幾人在高聲爭論著什麽。徐行遠遠瞥見窗下有個仆從打扮的人，對方見到她竟一溜煙就跑了，鬼祟的模樣一看就是在竊聽。

那仆從一走，徐行接他的班，也坐到窗下聽裏面的動靜，打算等旁人走了再去與關序見面。

“沒想到他下手這麽快！”

“是啊，連攝政王都被瞞過去了。這個年輕宰相果真有些手段。”

“他背後可是許家。許家落魄了近百年，看來要在他手上翻身，甚至與攝政王分庭抗禮了。”

很快，關序的聲音響起。

“我一定會殺了他！”

他的聲音飽含恨意，簡直不像當初徐行認識的那個慢聲細語的讀書人，她正疑惑著關序哪來這麽大仇，就聽見對方道:

“無論如何，我一定要徐晦為我弟弟償命！今日請諸位來，就是想要商議如何扳倒這心術不正之人，還朝政清明，還我弟弟一個清白……”

關序還在說著，窗外“啪”一聲，徐行手中的糖葫蘆猛地掉在地上，摔得四分五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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